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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山下的平凡坚守(上)

 时间:2019-06-11       大    中    小     

  ——记李家沟乡扶贫工作站站长刘峰 

  岢岚皆山,最高峰是与五寨、宁武交界的荷叶坪,再就是与兴县交界的黑茶山。荷叶坪古时也叫大雪山、岢岚山,是少数民族的图腾。岢岚因山而名,而黑茶山则因我党的高级干部王若飞、叶挺等在此牺牲而载入史册。 

  李家沟乡也有两座山:一为牛头山,一为霸王山,名字叫得很硬气。站在山上眺望,一派典型的黄土高原风貌,莽莽苍苍。 

  乡政府就坐落在这沟壑纵横之中的李家沟村中。 

  2018年初春,乡政府餐厅,两张大圆桌,每张桌子上一小盆猪肉土豆臊子、一碟凉拌黄瓜、一碟拌白菜。一盆面片上桌,大家各自盛了一碗。这是李家沟乡政府的一顿午饭。 

  刘峰盛一碗面片,舀一勺臊子,左手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思索着什么。他好久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左手如此有力了。 

  “独臂”不下火线 

  2017年10月17日,这个日子不仅因为疼痛记忆犹新,更因为那是一个重要节日——全国扶贫日,也是国际消除贫困日。早上,刘峰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通知他早上8点到县城开会。他匆匆洗漱完毕,准备好开会用的相关材料,7点20分开车从乡里出发,计划8点前赶到县政府。所有的弯道像往常一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路面上的坑坑洼洼也像前一天那样,该在哪里颠一下就在哪里颠一下,可是,这次刘峰却没有像每次他走过那条路那样,车身挂满灰尘赶到县城。 

  车行至马蒲塔村到李家坪村的那座桥上,一辆车弯道超车,将刘峰开的车挂了一下,他的车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一下子带到了七八米深的大桥底下,他还没有看清楚是辆什么车,就痛得失去了知觉…… 

  幸运的是死神与他擦肩而过。这次意外等待他的,是一个锁骨远端骨折的诊断和一次伤及筋骨的手术以及漫长的恢复过程。 

  手术期间,正在湖北宜昌挂职的乡党委书记朱鹏华天天打电话询问刘峰的病情。病床上的刘峰知道,他这一住院,扶贫工作站就面临瘫痪。让同事去兼任吗?每个人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哪个不是为了工作抛下一家老小的?乡里另外再找个人做不行吗?扶贫工作站的工作专业性强,又必须立马上手,哪里能找到这么个人呢?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工作肯定又攒了不少,他多么希望病情有如神助能赶快恢复!术后第15天,伤口拆了线;第17天,他不顾家人和医生的劝阻毅然回到岢岚;第18天是星期一,他就那样肩膀上打着钢钉,纱带吊着胳膊,意外地出现在了李家沟乡政府。同事们满脸惊讶,好多人问他,咋不请假回家疗养一段时间再来?刘峰笑着说,一边工作一边养着也是可以的。 

  回到乡里没两天,他又入户慰问去了。范家塔村贫困户王贵才患有精神残疾,无法通过劳动养活自己,是个五保户。2014年,王贵才被识别为贫困户,刘峰成了他的帮扶责任人。通过政策兜底,王贵才的生活有了保障,再没为看病吃药犯过难。药吃完了,刘峰帮着买;需要报销医药费了,刘峰帮着跑腿。不仅如此,刘峰还经常和王贵才拉拉家常,帮助王贵才收拾屋子、打扫庭院。王贵才的日子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布满阴云的心透出了光亮。从太原回到乡政府没两天,刘峰又去看望王贵才,距离上次入户已经一月有余。对于王贵才的生活,刘峰已经不怎么担心了,他不放心的是王贵才的精神状态,怕他东想西想,想到的全是不开心的事。 

  当刘峰出现在王贵才家门口时,王贵才抬眼看看刘峰,看见他的胳膊吊着,就关切地问刘峰:“你这是咋了?咋成了这样?”得知刘峰手术完还不到20天后,王贵才的眼睛湿润了,他握着刘峰的手说:“你说你病成个这,就歇的哇,来看我干甚了?”刘峰笑着说:“没事没事。” 

  笑,可以浮在脸上;疼,却只能独自隐藏在心底。手术后两个月内,刘峰不敢吃饱喝饱。因为,寻常的上卫生间,对他来说变得既烦琐又痛苦:穿衣服,每天早上都得穿二三十分钟才能把所有的衣服慢慢套上,把所有的扣子扣好;一只手洗脸,一只手吃饭,一只手叠被子……受伤的臂膀只要不小心稍微碰一下,疼痛的感觉就会立即传遍全身。睡觉的时候,左胳膊不知该怎么放,平躺着疼,翻身更疼……有时候,不知情的人看到他,习惯性地从背后拍一下他的肩膀和他打个招呼,他总会龇牙咧嘴疼上半天。 

  远在太原工作的妻子心疼他,让他回家哪怕休息上一周也好。刘峰告诉妻子,工作正好可以分散注意力,工作起来就忘记疼痛了。妻子对他这种奇特的止痛法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默默牵挂。 

  就这样,他吊着胳膊,日日夜夜与疼痛相伴,时时刻刻与疼痛作战,在数据表格搭建的任务体系中辗转。三个月后,遵照医嘱,刘峰解开绷带偶尔活动一下左臂膀,还是那样钻心的疼痛。 

  他既不能开车,也不能坐车。有时候进城开会,坐上同事的车,路过坑坑洼洼稍微颠一下,仿佛钢板和骨头就会来一次剧烈的碰触,疼痛从肩膀蔓延至全身;坐公交车更可怕,一不小心被人碰一下疼得要命。为了让受伤的臂膀尽快康复,刘峰三个月没敢回家,就住在乡政府,该加班加班,该早起早起。期间,当护士的妻子抽空从太原来看过他六七次,每次都忍着泪为他洗洗涮涮、带吃带喝,叮嘱他注意事项。她知道,劝刘峰不要做什么,不如帮他做他自己无暇顾及的事情。 

  五个月后,刘峰终于可以比较正常地吃饭、洗脸、上厕所、睡觉……同时,他发现左胳膊上的肌肉有点萎缩,他开始尽量多地使用自己的左胳膊。八九个月的时候,虽然左手还抬不到头上去,但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刘峰的坚强和刚毅就像一粒种子,在贫困户王贵才心里开出了希望的花朵,在许多扶贫工作者心里结出了最美的果实。县中小企业服务中心副主任、长塔村驻村扶贫工作队队长高焕明一不小心拉伤了韧带,一瘸一拐去下乡,有人问:“你这一瘸一拐的,咋不好好躺两天?”高焕明笑着说,这点伤和刘峰比起来可不算个啥。 

  变动的是数据,不变的是精准 

  水草沟的村干部孙永华一看见刘峰就开玩笑说:“哎呀,我看见你就发愁哩,那表就没个填完的时候。”李家沟乡11个行政村的村干部多次和他开过此类玩笑。 

  2016年动态调整和“再回头看”,2017年又是两次数据变动。大大小小、分门别类的数据既要准确又要及时更新,有些名字从这些数字中退出,有些名字加入这些数字组成的方阵当中,而每一个数字的变动都必须有凭有据,有政策可依。刘峰说,如果说扶贫工作是一棵大树,他就是这棵树无数根茎中的一小根,他的工作便是从基层一线吸收最准确、最新鲜的数据一级一级上报。每一组数据的摸排、汇总都是不小的工程,为了保证数据采集的精准性,刘峰每次向村干部安排任务时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再三解释,多次举例;为了将采集回来的数据及时有效地上报,刘峰总会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比对、核实,确保每一个数字都扎扎实实不留丝毫疑义。 

  工作在基层,每天都直面老百姓,老百姓的淳朴厚道让刘峰感到踏实。老百姓就像土地,从这块厚实的土地上可以生长出做事扎实、待人实诚的品格;和老百姓打交道不需要你口才有多好,心诚就行,他们都能感受得到。2018年填报的《贫困户信息采集表》一表中,“致贫原因”“帮扶责任人”两项有两个村几十户都没填。刘峰只好打回去让村干部重填,有的村干部非常不满意:不就是一个表吗?填来填去还不是一张表!刘峰笑着说:“你别小看这几个小空空,填对了,才能实实在在地帮到这些需要帮扶的贫困户;填不对,谁知道他们是因为生病变穷了,还是因为岁数大了没有劳动能力了。该给他们送医送药啊,还是该政策兜底。”面对他的认真态度,村干部们不得不回去重新填好再交回扶贫工作站。 

  所有的表格中,《大病、慢性病名单》也是一个需要随时摸底、随时更新数据的表格。每周的星期四,县医院都会轮流对全县12个乡镇的贫困户进行疾病鉴定,很多时候还要邀约省里的专家来坐诊。鉴定完毕后,县医院将鉴定结果反馈回乡镇卫生院。刘峰每周都要和李家沟乡卫生院对接,及时为新鉴定出疾病的贫困户送上政策服务,及时地将线下线上的资料进行更新。 

  2017年,李家沟乡辖人口1936人,但是对各个行政村填报回来的《户籍人口分类表》进行汇总时,刘峰发现少了300多人。这300多人是人口自然减少了,还是村干部摸底工作不精细漏报了呢?刘峰多次催促,村里也多次上报,可表上数字和以前统计回来的数据总也对不上。解决类似问题,刘峰的办法只有一个——与各村核实重填。小村子干部力量弱,他就亲自协助村干部完成,大村子由包村干部协助完成。刘峰觉得,工作不是走过场,就算是百转千回,也必须把最真实的情况反映上去。 

  因为老是往村里跑,李家沟乡所有村子的村民都知道了刘峰是专门负责给他们填表的。有一次,刘峰去范家塔对村民和村干部进行政策培训,村民赵某看见刘峰就埋怨他:“你承认下给我定个贫困户,咋又说了不算了?”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责难,刘峰笑一笑,拉着赵某蹲下,详细地告诉他贫困户评定的条件和程序,赵某听到自己的情况一条也不符合政策就走开了。 

  刘峰第二次去范家塔的时候,赵某又拦住刘峰,埋怨刘峰专门卡他,不让他当贫困户。还不等刘峰开口,周围的村民就纷纷说:“你都没写过申请,再说了,你要真够条件,人家卡你做甚了?” 

  李家沟村村民马桂花,丈夫离世多年,儿女都已各自成家,她一人独自生活。2007年,69岁的马桂花想着自己还有一把力气,精神头也旺,就随人外出做家政服务去挣钱。打工七八年时间,凭着做事利索、为人厚道,所得收入倒也可以维持生活。可是,年岁不饶人,转眼近八旬,老人只好回村养老。她虽有四个儿女,但各自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对老人的供养也极其有限。看着同村年纪相仿、境况相近的老人都享受了扶贫政策,过上了不愁吃喝、不愁医药的生活,马桂花老人心里的落寞无处诉说。跟同村人说吧,大家都会反问她:“你那时候咋就走了呢(外出打工)?”跟儿女说吧,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之前,马桂花曾在乡政府当过做饭师傅。返村以后,闲来无事,老人偶尔会去乡政府大院转转,和相识的人聊聊天打发时间。一次聊天中,马桂花忍不住透露出了自己藏在心底无处诉说的苦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经过侧面打听,刘峰了解到马桂花的子女供养确实有限,日子不好过。他抽空儿到老人家里看了看,发现老人的生活确实比较清苦,她的情况确实符合精准贫困户的申报条件。刘峰就让马桂花写申请递交到村委会。经过村委会评议、公示等相关程序,正好赶上2016年动态调整,马桂花被识别为精准贫困户,享受到了政策兜底帮扶。 

  扶贫贵在精准,数据贵在精准。精准就是实事求是,不仅仅是没有逻辑错误就行,而是必须反映实际情况,必须以事实为依据,必须从老百姓的实际困难出发。 

  石塔村村民杜小月,贫困户信息采集过程中,包村干部以“残疾”将信息报送回乡扶贫工作站。刘峰发现杜小月的信息中没有体现残疾证号,就打电话问包村干部,包村干部将情况如实告诉刘峰。为了核实情况,刘峰专门到石塔村走访杜小月,发现包村干部所说属实。如果一直等到鉴定完毕、残疾证办下来再将杜小月列入残疾贫困户行列,不短的等待过程中,杜小月的生活、医疗将无法得到改善。刘峰就和包村干部商量,如果报残疾就必须有残疾证,而杜小月精神残疾属实,为了帮助她解决生计困难,是不是可以先报长期慢性病,然后抓紧鉴定,办下残疾证再改为残疾。经过几番商议,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最能帮到杜小月。一直等到杜小月的残疾证办下来,刘峰将她的残疾证号填入线上线下的相关资料中后,才松了一口气。 

  凡此种种,李家沟乡贫困户中无劳动能力者,刘峰都与贫困户本人核对,力求精准。 

  数字变来变去,唯一不变的是对事实的追寻。这些别人看起来麻烦的事,刘峰从来没有觉得麻烦过,这些都不过是他最平常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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